©甜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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给亲戚看见我一个人食吉野家

K,礼世。


 

淡岛递交文件进去时,宗像正午睡。仰靠于椅背上,舒张的颈项,无懈可击的睡脸,仿佛一粒灰尘落在那雕塑般的鼻尖上,都会让这人警觉地醒来似的。淡岛轻手轻脚,把文件放在宗像桌上,宗像一动,淡岛吓了一跳,睁大眼细看,宗像的头歪倒一边,依然睡着,眼镜微微滑脱一点。

“……”

淡岛陷入两难。她心中明知,不管宗像,迅速离开,是当下最妥当的退路;但又在心中某处酝酿着怀疑的念头,怕是趣味恶劣的上司捉弄她玩。宗像呼吸匀长,是睡是醒都有可能。淡岛细细吞咽口水,默默近前,手指触到宗像柔软的额发。

“……室长,”她轻不可闻地讲话,或者是为自己行为找个合逻辑的理由,“……您眼镜掉了。”

她扶正宗像的脑袋;宗像依然侧头,头顶抵在她又热又沉的胸部上。淡岛脸上发烧,赶快揪着宗像后脑一绺头发试图让上司稳当地靠回椅背上,但忙中出错,宗像脑袋在她胸前蹭了蹭,镜片后睫毛扑簌。

“淡岛君……”

他说。

淡岛以为他醒了,其实未必。

“室长?”

 

适宜午睡的午后,办公室一片岑寂,时钟滴滴答答,光线从雕工奢华的窗外散进来。维持着头顶贴着淡岛胸部的姿势,东京法务局户籍科第四分室室长宗像礼司薄唇微动,吐出一声梦呓。

“Would you marry me?”

……

 


淡岛的恋爱状况并不乐观。她清楚自己算是现实到底的女孩子,作风又太锋利,即使与经营吠舞罗酒吧那位英俊风雅的旧识对峙,亦针锋相对,不涉暧昧、体贴、眷念、眼泪、兄妹情分、分享童年趣事、蜂蜜小圆面包等等等等或许温存却毫无意义的光亮碎片。尽管一张弓般强硬,淡岛不缺乏女性的细致;贪食甜品的怪癖,也或许是某种异常的浪漫也说不定——

 

“世理马提尼——”

“……那是什么?”

 

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,宗像礼司主动约淡岛下班后饮酒。一件大案告破,年轻队员们纷纷拉帮结伙去唱K;他们喊淡岛,淡岛谢绝了,立即被嬉皮笑脸地委以“困住室长”重任。淡岛心中清楚,队员们对宗像忌惮至极,而自己横竖不能躬与盛会,倒不如入地狱做好人。恰在此时,叫人捉摸不透的眼镜青年却客气地微笑着,提出请淡岛喝酒作为辛勤工作的犒赏的要求。他同时表示自己并不甚清楚这町中可有什么好去处,淡岛略加思索,率直地推荐了吠舞罗酒吧。

“真是稀客,青之王……”

草薙撑在吧台上惊讶地望他,又转脸对淡岛笑。“小世理,还是老样子?”

淡岛坐在她惯常坐的位置,宗像毫无异议地贴她坐下,抬头问草薙:

“什么是老样子?”

“世理马提尼——”草薙眉头泛出苦涩,聚起来又跌下去,“哎呀,小世理……”

宗像锲而不舍地追问,“那是什么?”

草薙未再出声,颤抖着端上细长光亮的玻璃杯来。虽谓马提尼,却既无金酒也无苦艾,分明是插着吸管的满满红豆沙;宗像一旁看着,片刻间也丧失了言语。

“青之王。”草薙惴惴地看他,“要一样的吗?”

“……不。”

淡岛叼着吸管看过来,浅淡如粉红香槟,眼珠光泽闪动。

“怎么?”

“请别向我推荐……”

宗像点了酒,仿佛痛苦地埋下头,手指交叉,静静听淡岛吮吸红豆沙的声音。

 

这是当天晚上,清醒的淡岛送微醺的宗像回宿舍时,两人在车中发生的对话。

“淡岛君。”

“室长。”

“淡岛君……结婚后,难不成……也会尝试以红豆沙为佐料的料理吗?”

“如果可以的话,想这样试试。”

“结婚后,工作会辞掉吗?”

淡岛把着方向盘的手一顿,“没想过。——这个,要参考对方的意见呢。”

“‘参考’、吗——”

宗像低低地笑了。淡岛恐怖地转头望他,只见一堆比平时略蓬乱些的深色头发,其下冰冷精致的金属镜框和一小截优美到毫无必要、从额头到嘴唇的线条:

“有什么问题吗……室长?”

宗像反倒变本加厉,抬起头以更困惑的目光望她。“为什么结婚,淡岛君?”

淡岛谨慎选择着字眼,深知宗像礼司醉中也不可辜负。

“社会……公序?您突然问这个,我倒也……没怎么想过这方面的问题。”她舒了口气缓缓紧张的喉咙,车窗外滑过霓虹光彩,一片片犹如彩色雪花,化进宗像由镜片庇护着的幽深眼底。“……总觉得,还不到想这个问题的时候。上次被亲戚看到一个人吃吉野家,少不得被关心了感情问题,回答了还未遇到。亲戚说,即使不以结婚为目的交往也好,这样遇到命定之人出现,才不会手忙脚乱。……可这不是,仍然在以结婚为标尺进行着考量吗?总该思考点比结婚更重要的事情吧……”

淡岛讲了许久,副驾驶上宗像睡过了两个红灯,稍稍掀开睫毛,驾驶位上干练的副手正在哽咽。宗像眯眼望过去,夜色深浓,淡岛浅色头发几丝散在鬓边,侧面看眼珠盈盈,亮得刺人,鼻尖泛红,姣好的嘴唇微微张着。纯然已是不出声的眼泪,过了讲故事时间。

宗像只好装睡。

他被温香软玉扔在自己宿舍又凉又硬的床上,淡岛轻叹着告退;躺了五分钟,宗像口渴下床,踉跄着踢翻了一盒一千片拼图。宗像更睡不着,打开顶灯,一个人默默捡拼图,那拼图却只找到九百八十七片,剩下的十三片像随淡岛凭空消失了。宗像于是侧身坐在地毯上,抱着膝盖,仰着脑袋等醉意过去,头痛上来。天花板可真好看。

 

他问,淡岛认真作答,并无一方觉得这属于职场性骚扰——关键淡岛不觉得,这就挺好。

“淡岛君,觉得自己可爱吗?”

彼时淡岛正给资料室换水;资料室老弱病残,暂时都缺乏独力换桶装水的能力,而宗像不请自来,在门外露出张发笑的白脸。淡岛转头看他。

“室长。”

宗像闪身进来,善条匆匆往内室走去。

“——不清楚。”淡岛敛衽侍立,秀丽眉眼如荔枝冰霜,没法被宗像的假笑融化,“幼儿园跟小学时候,班上男生喜欢按照‘可爱’与‘不可爱’给女生分组……”

“哦呀,我猜猜。结果莫非是,淡岛君被分在‘不可爱’组了吗?”

淡岛稍稍挑眉。

“意外的并不是。每次都是‘可爱’组,但我自己觉得自己不属于那里罢了。除此之外,擅自给人贴标签的行为也让人讨厌。”

“给女生贴标签是男人的特权,”宗像略夸张地用一种好像绝不怕被误会的腔调说,“——毕竟,女孩子也可以给男生贴标签,没什么不好的。这几天我看了本杂志,09年的,”宗像继续说,“你们女孩子,给男生分类成‘肉食系’和‘草食系’;举例来说,吠舞罗的周防就是彻底的肉食系,粗鲁的作风,在女孩子中倒也吃得开……”

“室长,”淡岛略带惊讶地看过来。“您是什么系呢?”

“并不像吠舞罗的野蛮人,我的类别,恐怕不是09年的过时杂志规定得了的呢。”

宗像十分理直气壮地说。淡岛差点笑出来,“这样吗?”

“比如说,淡岛君。应当算是红豆沙系吧?”

“欸?”

“很合适吧。”

“不觉得。”淡岛低头检讨自己。“这样听起来,还真是有点太过甜腻……”

 


丘吉尔马提尼,是一整杯干辣金酒不加苦艾。

淡岛马提尼,是一整杯甜腻红豆沙上插着靛蓝色小纸伞。

宗像马提尼,在一杯红豆沙底下,用吸管挑起一枚白金素圈戒指——尽管宗像礼司并没命名一杯地狱饮料的爱好,还是想把那戒指戴在能喝光这杯饮料的女孩子手上。倒不必太单刀直入,大可慢慢考验,宗像久经磨练的耐心——

 

Would you marry me?

 

可惜他是真睡着,不知道淡岛世理那一刻,心脏快跳进太阳穴了。

 

FIN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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